易竹心里有些慌：不会是小冰出什么事了吧？看看留言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小冰应该还在班上。易竹再给自己倒了杯茶，闻着茉莉花的香味，好像不那么紧张了。自己行得正坐的端，哪里就怕鬼敲门了，洋鬼子警察更不用怕了。他觉得自己胆子太小。拿起便条薄，端端正正写下，警察的电话。明天就打电话问问到底啥事情。
易竹看看时间，七点多了。平时，小冰应该都到家了。易竹走到阳台门旁边，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大片大片的鹅毛样的雪花，安静得飘着，像一幅画，看不见天空的颜色，大地像笼着一层薄薄却又怎么都划不透的黑幕。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匆赶着路，偶尔有汽车慢慢腾腾的开过，打破了雪的宁静，这动静之间那么和谐，相互映衬着。
易竹喜欢看书，受小冰的影响，有时候也看看古诗辞。突然，他想起郑板桥著名的咏雪诗：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梅花总不见。
觉得有些好笑，这雪花可不就是一片一片的？梅花，现在这时候北美也不开梅花啊，开了，飞到梅花上，也是能看见的嘛。
正想着有趣，小冰回来了。开了门，在门廊里换鞋，有气无力的说：
“今天真倒霉啊！”
易竹接过小冰的包“怎么了？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
“我手机没电了。等地铁时，遇上一个人自杀，成功了。地铁就停了，我走回来的”
小冰接过易竹倒的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水好像给了她一些力气。
她接着说：“今天真难过，好好的女孩子，长得那么乖巧，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就在跟前儿，地铁刚要进站台。没眨眼的功夫她就从站台上跳下去，眼睁睁的她就瘫在那里了,那样子真不好看。最开始没有一点儿征兆，如果我能拉住她就好了。”说着眼泪挂在了那张不算漂亮的脸上。
易竹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算大的客厅，沉默安静的仿佛飘下根头发都能听得见。易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打破这憋闷的气氛，他走到小冰身边，紧紧地抱着她，觉得她好瘦，好小，她的脸也是冰冰的，心里对自己说：会好起来的。
小冰挣脱他的臂膀，搽了搽眼泪，说：“我来做饭吧！吃了饭，还有正经事情要做。下周，我们的软件要出一版新的。测试组的人今天找了好些BUG。我要改改我的程序，明天好跟其他两组的人合一下。”
易竹看小冰眼泪没干，着急的说：“那我来做吧，你去忙你的事情。”小冰倔强的摇摇头。直走到厨房，任眼泪流着，手上的动作依旧利索的没有改变。
易竹站在小冰旁，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邮箱里朋友发来的笑话，想要逗小冰开心。
还没开口，从他的包里传来一阵歌声“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林。。。”他匆忙跑去，取了手机，打开，从手机里传来悠远的，他异常熟悉的女子的声音：“是我，我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你还好吧？我还好，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对不起”可是没等他说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这声音还是像多年以前那样软绵绵的，又有些脆，听起来就像是要往心里头钻，让人欲罢不能。当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他觉得自己心有些沉醉。这世上是什么样的女子有这样的声音？他很好奇。当他看到她，果然是个美丽的让人心醉的女孩。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听不见这声音了。
仔细看了来电显示，记下这个号码，打过去了，是公话，没有人听。
易竹呆呆的在沙发上坐着，心里一片茫然，仿佛灵魂随窗外的雪花飘走了，飘到地上，遇到一星半点的热气，一刻不停的就化了，汪成一两滴水混着泥浆，再也看不见了那曾经有过的晶莹剔透。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听见小冰在叫他吃饭。不知道怎么的，他很自然地坐到餐桌旁，端起饭碗，看着热腾腾新鲜的诱人饭菜，扒了两大口，咽下去，却没有吃出平日的香甜。他放下碗，搓了搓手，吸了口气，顿了顿，对小冰一字一句的说：“你姐姐来了。她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
易竹注意到小冰正低头吃饭，她没有抬头，他希望小冰说点儿什么。
“吃饭吧，明天再说！”这几个字像是从一部机器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拍出来的，生硬的像铁，像石头。说这话时，小冰依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吃完饭，洗了碗，易竹和小冰各自坐到自己的桌前。
大雪纷飞的夜晚，俩个人一夜无话。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