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夏天时,夏夏每次见到我,都要用一多半的时间谈论阿丹。我从来不过问细节,但我也半开玩笑地说过:夏夏,你小心鸡(基)飞蛋(丹)打啊!
夏夏一脸严肃地说:你知道吗?我的新工作,以及……对阿丹隐隐的好感,让我走出了低谷。每天早上,我会一边洗澡一边兴致勃勃地想:今天我穿什么衣服呢?出门时,我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想:又是美好的一天啊!我好久没有这种平实的快乐感觉了。
想到冬天里那个用沾着盐和雪的脏靴子踢车的夏夏,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碎花吊带裙、目光热烈的夏夏,我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认真地说:夏夏,希望你保持你的快乐。记住:多思、慎行、果断、从容。
我突然又笑了:对了,让我见见阿丹?
(八)
夏夏让我星期五下午去她公司玩,喝咖啡时她叫上了阿丹。
我眯着眼笑笑地打量着对面那个肤色黧黑、眼神清亮、笑容明朗的男人,静静地听他海阔天空。他并不是帅得让人吃惊、也不是聪明得让人仰视,但他绝对是让人容易发现、又不容易忘记的类型。
我忍不住用中文对夏夏说:怎么搞的?明明是我的茶,怎么成了你的?!夏夏咯咯笑着作势要把我捅下座位。阿丹也笑着说:别以为我不懂中文,你们就当面编排我!一边说一边假装要捏我们的脸蛋。
说起来,我们都不那么年轻了,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像三个高中生那样说说笑笑,轻松而愉快。
(九)
忙忙碌碌又一年。
夏天时,夏夏和我坐在我家的露台上喝着柠檬茶。她还是穿着去年的那件碎花吊带裙,但目光里没有了那份热烈。她说:阿丹调到加州了。
我做了一个“What!”的手势。夏夏淡淡一笑,说:他并不是我的茶,也不是你的-除了长相。夏夏知道我一向喜欢深肤色、亮眼睛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问过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成人的世界,也远不是孩子看电影时的理解:“妈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夏夏抬眼看着我花园里盛放的鲜花,突然很认真地问我:如果把人比作花?你愿意做哪种?
没等我回答,她说:我要做蔷薇。明媚而不张扬,安静低调却又有坚韧的茎和小小的刺,有风骨。
我笑了:花也有风骨?夏夏说:是。就像人要有integrity一样。
夏夏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最近一段时间,阿基很平和,对我也很好,真的很好……夏夏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有晶亮的泪花。
(十)
夏夏向阿基提出分手。
阿基一头雾水:为什么?过去的烦恼和矛盾都过去了,没有孩子我们也过得很安逸、很自在,不是吗?
夏夏说:为了integrity。
阿基问:你的还是我的?
夏夏回答说:我们的。
(十一)
我去夏夏的新居看望她。
夏夏正在厨房里烧水沏茶。我穿过堆着纸盒、凌乱的起居室,大跨步走进厨房,默默地拥抱着夏夏。除了水壶滋滋的轻响,我们安静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夏夏的丰满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不好意思地放开她,把带来的一盆兰花放在厨房桌上:给你的暖居礼物。
我说:我昨天看了《Slumdog Millionaier》。夏夏说:我两个星期前就看过了。我说:记得吗?Jamal答不出那个板球明星的题目,在洗手间,主持人在镜子上留下一个“B” ,Jamal回到主播室,任凭主持人百般诱导,宁可冒风险放弃手里的百万卢比,他坚持选了“D” ,我当时捏了一把汗啊!不过,我马上想到了你。
夏夏幽幽地说:是啊,他怎么能选B呢?他只能选D,为了他的……”Integrity!”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过,Jamal选对了!不是吗?” 我说。
(十二)
我们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冬日里光秃秃的花园。“等开春了,我把蔷薇分株一些给你。” 我说。
我们相视而笑。
水开了。
(写于零九年情人节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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