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6 March 2009

随笔014-也说豆腐-by 如花

新近结识一位奇女子,在俺眼里她像是从线装书里跑出来的理科生,文章端庄娴雅大方的迷人。此女子喜食豆腐,其父亲曾煮一锅黄豆给她吃,让俺十分同情。

事隔多年, 时常生出些淡淡的 感伤(俺推测),遂撰文写关于豆腐,看得俺目瞪口呆之余也唏嘘感叹。于是提起俺搬柴火烧黑炭的手,敲打起键盘来,俺也要写写豆腐,虽然知道她那篇文章是绝唱不可和,俺忍不住也要一抒胸臆,好不快哉!虽是俺行文丑陋,不过敲打键盘的声音也是一样噼噼啪啪的。

(一) 宝宝十月大时,突然不爱喝牛奶,当然俺生产的“牛奶”他还是喜欢的,不过显然是不够了,怕钙不够,就买些豆腐给他放小碗里,他那小小手一抓,就碎成渣了,看着满手的渣,他拼命的甩手,不能尽数甩掉,看看手上还有,就用另一只小小手捻一捻,哈哈笑了。俺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看那胖胖的肉肉脸和小小的牙,真是可爱,俺也欢喜起来。拿一块给他吃,又取一块给他玩。就这样六块装的一盒豆腐,一次他能消灭两块。

(二) 小时候,俺也会跟着俺娘去买豆腐。俺家乡的豆腐不是挑着走街串巷的卖,想买新鲜的,上午,随时去菜市场都能买得到。卖豆腐的会做很多新鲜的豆腐,还有穿着毛衣的毛豆腐,可以炒,煎着,油炸着吃,俺娘总是会买些毛豆腐,洗尽毛,和绿油油的尖椒炒,再放些豆豉,那味道真是闻着臭香,吃起来尽是香,回味绵长。长大了,到了北方,再到了西方,再没见过那穿毛衣的豆腐了。

(三) 偶然的看见有老太太,精瘦的,佝偻着背,走路一点不懈怠的从身边穿过,俺会很自然的想起俺姥姥,姥姥小姑娘的时候,就要很早起来,帮祖母磨黄豆,作豆腐。天麻麻的还黑着,打鸣的鸡也酣睡着,祖母就会把姥姥叫起来,很大的宅院后面有很大的磨房。祖母推磨,姥姥加水加泡了一晚上的黄豆,边加着,边打着瞌睡,不小心,手上动作慢了,头上就会被硬物敲得闷声响。磨,磨,磨,青春也是这样磨着没了。长大了,嫁到姥爷家,也是大的宅子,偶尔也磨豆腐。自己家里人早起喜欢喝豆浆,也喜欢新鲜的豆腐。往磨里加水的还是姥姥,推磨的确是姥爷了。姥姥。姥爷家都曾油烹似锦般的繁华过,到最后也是一样的只剩下大大的院子,过着普通的日子。不变的是姥姥常常叨念的:“那时的豆腐啊。。。那时人吃豆腐。。。猪吃渣。。。。一点儿也不剩下。。”不见她说一点苦楚,说道底都是做东西的平常道理。

(四) 印象深的还有五台山和尚们做的豆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素鸡。那年俺和朋友前去山西,想象着那佛门的清静也曾有过鲁智深这样的和尚莽撞憨憨的威风。去捐了些香钱,那小和尚就给了些素鸡,吃到口里确有鸡肉的韧劲,也有肉香,亦是素油汪着,还有些白的芝麻星罗棋布。让人觉得和尚们也有凡俗的可爱,知道在木鱼的尽头找些生活中最基本的享乐,心也安,不再是枯灯孤影的凄凉,不知那品茶品的让人咋舌的妙玉是否也和这些和尚一样喜欢这素鸡呢?想到这里,没来由的高兴起来。

努力的还想写些什么,可是满脑子,丰腴凝脂的美豆腐们化作美味佳肴睡卧精美器皿中的娇俏诱人模样,心里几分惆怅:写下去就会变成菜谱了。

不知道那女子看了这篇会做何感想?固执而又倔强的想:行文写字,她作秋香,俺依然是如花。 算了。

****************************
歌儿按:唉!这篇我在手里捏了很久,要不是真干旱了,是真不舍得贴出来。这篇还是没啥悬念,可是写的真是好!那‘奇女子’写的秋香豆腐文我也看过,我窃以为主人已经默许了,就特此借过来,和这篇如花豆腐文结个连理。明大亮的豆腐文是她抄来的,我就不转了,毕竟如花恋着的,是秋香啊。:)

大家周末愉快,在忙于搔首弄姿换衣服的空隙,不要忘了帮我下雨的要务!

附文;由豆腐引出的一些有关吃的回忆-by 秋香 (大家猜秋香是谁?)

(一) 儿子两岁前和我分开过几个月。那时候每天晚上我上MSN上, 正好看他白天的室内活动。比较多的是看他吃饭,镜头固定下来也容易。小家伙特别爱吃豆腐。保姆在小碗里给几块,他吃完就嗯嗯啊啊地再要,保姆就再给几块。一次实在担心豆腐吃的太多了,抓起电话告知,每天只能给五块。
第二天再看他吃豆腐, 吃完了五块,看看空了的小碗,嗯嗯啊啊地要,保姆说没有了。就看他小手还是伸向已经空了的小碗,动作一模一样地抓了一把,当然什么也没有。但抓紧的小手还是朝嘴里送去,然后嘴巴吧嗒吧嗒,就象真吃到了一样。

(二) 我的家人都爱吃豆腐。小的时候我们那里卖豆腐的和磨剪刀子磨菜刀的一样,都是挑着担子走街窜巷。但不一样的是,卖豆腐的是在很早的早晨来,吆喝的声音听起来清亮,仿佛是被晨雾过滤了一般。 我是一定要跟着妈妈去买豆腐的,喜欢看卖豆腐的人掀开雪白的沙布,喜欢闻雪白的豆腐颤颤悠悠冒出的新鲜热气息。薄薄的刀片飞快地划上几下,一款豆腐就四四方方地出来了。妈妈总会掰上一块塞到我嘴里,我就边吃边踢踢踏踏跟在后面。到了家,哥哥们也掰上几块吃。晚上做豆腐的时候拿出来的肯定是少了几个角的一块豆腐。
这种买豆腐的事,父亲是不会去做的。但有个夏天的中午,大家要么出去了,要么在睡午觉,很安静。院子来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老太太,带着一大盆绿豆凉粉来卖。父亲带着我出去在树下和老太太话起了家常。 这个画面一直很清晰:高亢尖利的蝉鸣, 刺眼的的阳光穿到树下的影子,父亲的唠叨,老太太细碎的声音,还有至今闻得到那种盛夏特有的慵懒闲在的气息。那一天我们买了一大碗绿豆凉粉。就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天,没来由地就这么一直地记着。

(三) 在上海读书时候,不记得吃食堂里做的豆腐了。但一个食堂有个卖小菜的窗口,比如凉拌海带结,鱼丸等,放在小小的白碟子上。其中就有凉拌豆腐,上面洒有香葱末和榨菜末。那种豆腐很软,和豆腐花的差不了多少,所以口感虽好但余味道不足。余味足的上海也有,油炸臭豆腐。五角场晚上的大排档最吸引我的是油墩子和油炸臭豆腐。
可是到五角场毕竟还得花上一毛两毛去坐公交车,馋也不能天天去啊。刚上大学时候,估计是大家还都在长身体,晚上回到宿舍就很饿。有段时间宿舍八个人在睡前要集体咔嚓咔嚓地啃干方便面。 不是一包包的那种,而是一包好几块没调料包的那种,又香又脆。但长了还是会腻,会口渴。
一次晚上10点多,和一位馋友抄起搪瓷盆子就一路出了校门。 那时候几个校门口外还都没有大排档。我倆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吃的,但据说大校门口有时候会有个馄炖挑子。大街上已经没人了,也没什么车。仔细四处打量了一下,果然一个路口有一馄炖挑子,我倆一人买一碗馄炖,好象还有油炸臭豆腐。但哪里去吃呢?宿舍肯定是不能回的,有被抢的危险。最后俩人决定去小树林吃。小树林里面很黑,还有点凉风,俩人在黑暗中边吃边不时拿眼睛警觉地四处看。那晚间黑林石凳上馄炖的味道是不能忘了的。

(四) 人民大学西门那时候有个餐馆叫淮南豆腐宴。第一次去的时候看菜单有臭豆腐,就点了五块,太多了怕人笑话。 点菜的小姐说还是先来一块,喜欢了就再多点好了。我说不用,我就喜欢那个味道。臭豆腐上来后才傻眼了。那是类似豆腐乳的咸菜。那个东西也是很好吃的,只不过是半块能就上一碗白米饭,太咸了。
这种臭豆腐小时候家里就做过一次,是姥爷到家来给腌了一坛。母亲的技术仅限于腌咸鸡蛋。有一次,咸鸡蛋腌得太好吃了,大家都说没吃够。于是她又多腌了一些。具体是多少不知道,但最后变成了每次都是她逼着我们吃咸鸡蛋,吃得人人倒了胃口,我至今仍不吃咸鸡蛋的蛋清。 母亲还很委屈,说你们这家人太难伺候,以后再也不给你们弄了!唉,母亲从来就没有学会过中庸之道。
北京没有油炸臭豆腐,但有烤羊肉串。我琢磨着所谓的吃文化无非就是厚此薄彼。 不薄有些东西,就显不出对另外一些东西的厚。所以我喜欢油炸臭豆腐,就得异常反感羊肉串。羊肉是鲜物,一烤就成了熏物了,那还能吃吗那。

(五)在超市看到过豆腐被做成汉堡饼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制品,我因此断定有些外国人肯定很喜欢豆腐,虽然至今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但见过视豆腐为大敌的人。在加州的时候有对夫妇D和J,六年交往下来就如家人一般。出去吃中餐,点菜的时候我定要说,第一道菜,豆腐!然后就等着,J一定大叫,No,no,no! 周围人都会扭头看他。这是我们必演的节目。
J就是什么可以吃,但绝不吃豆腐。D和J现在升级到Nana和Papa了,一晃竟然有六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了。上次J说,这些孩子我一个都不喜欢,一个都不关心,D在另一条线上争着说,今天他在教堂,穿了一件印有七个孩子的T衫(包括我的儿子)和一个陌生老太太聊了半天这些孩子!

(六)两年前回国,二哥说有家餐厅的豆腐做得特好。一家人就浩浩荡荡开过去。果然不俗,大块的豆腐, 摞在盘子里面,就盘子底有一点汤和一点葱花,但味道好象都进去了,又没有烧老的豆腐那样软塌塌. 最足得其实是卤水的味道。于是接连几晚就去那家餐厅。回来路上,母亲感慨说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出去吃饭都要开两辆车。
那一时刻的幸福淹没了她多半一辈子的艰辛,仿佛幸福的到来真的没有早晚呢。

No comments: